第40章
  司衣局的女官笑着道:“侧妃人比花娇,这几款花样与侧妃十分相衬。”
  姜时雪授意之下,银烛送上一袋金豆子,笑着说:“劳烦姑姑了。”
  女官笑着告退。
  一旁的宫女画屏见姜时雪心情好,斗胆道:“侧妃容貌昳丽,合该穿些艳丽的颜色,往常那些衣裳色泽寡淡,断断衬托不出侧妃的美。”
  银烛偷偷瞥姜时雪。
  自家姑娘在余州的时候,最不喜欢那些寡淡的颜色,入宫之后却日日穿些素白鸭青一类的颜色,她看着都别扭。
  姜时雪只是笑了笑:“既然穿艳色好看,那日后便多穿艳色。”
  江雪自幼在佛寺长大,想必昔日打扮得素净,她这个“替身”入宫之后也只能延续她的习惯。
  她惯来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如今她在东宫也算住习惯了,自然是要尽量让自己舒服。
  入宫之后入乡随俗,“江雪”的习惯有些变化,也很正常。
  如今谁人不知侧妃甚得太子心意,司衣局赶着工期把姜时雪的新衣制了出来,又差人快马加鞭送到东宫。
  姜时雪看着那批新衣,也心生欢喜。
  她挑了其中一件,对银烛说:“银烛,帮我梳妆,听说御花园的海棠开了,我想去看看。”
  端王妃和清河郡主刚刚从长春宫里出来,听闻海棠开了,特地绕路来到御花园赏花。
  上京比余州冷,海棠花这才迟迟开了满树,新绽的花怯怯在风中颤抖。
  清河郡主祁听晚向来得嘉明帝喜爱,今日进宫更是得了不少赏赐。
  她是个急性子,择了一只新得的宝蓝点翠蝴蝶钗簪在头上,提着裙摆穿梭在海棠花间,时不时回头问端王妃:“母妃,我好不好看?”
  端王妃面上有些疲色,微微一笑:“晚儿乃是上京第一美人,自然是美的。”
  祁听晚撅起红唇:“母妃在敷衍我。”
  端王妃抬手择下头顶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想要戴在她头上:“晚儿色比花娇,我可没有在敷衍你。”
  祁听晚却避开她的手:“既然要戴花,自然要戴最美的一朵,母妃,那边花开得更好,我们去看看?”
  端王妃从善如流,跟着她走。
  穿过一片假山,两人忽闻一道娇俏的笑声,声音清脆,如同珠落玉盘。
  祁听晚先皱了眉,听声音像个年轻女子,圣上后宫如今还有这样年轻的妃嫔么?
  她上前几步,打算瞧个明白。
  端王妃随之上前,几步之后,看到了一个茜红色织金合欢花长裙的少女。
  她正立在海棠花下,任由身旁宫女将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簪到她鬓边。
  少女螓首蛾眉,袅袅娉娉,一双美目更是顾盼生辉,藏着与深宫全然不同的灵动鲜妍,就是端王妃也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一旁的祁听晚俨然已经变了脸色。
  端王妃自是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
  她自幼被捧为上京第一美人,极为看重姿容,如今看到一个容貌不在她之下的人,恐怕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端王妃不是多生事端的性子,拉住祁听晚:“晚儿,既然有旁人,我们便换个地方。”
  祁听晚却已经甩开她的手大步走了上去:“今儿倒是巧,不知这位姐姐是哪个宫的?”
  第42章
  颂歌台。
  六皇子祁曦正在临摹一副古画,画着画着他忽然停住手中画笔,指着不远处的御花园奶声奶气说:“皇兄,清河郡主。”
  祁昀今日路过颂歌台,正好遇见六皇子在此作画,故而来陪他一会。
  他顺势看去,不想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六皇子又问:“那个漂亮姐姐是谁?曦儿没见过。”
  祁昀眉眼微动,淡淡道:“那是你皇嫂。”
  六皇子哇了一声,又问:“皇兄,能不能让皇嫂也过来玩一玩?”
  祁昀正要开口,忽然见不远处祁听晚朝着姜时雪动了手。
  御花园。
  姜时雪刚刚戴好花,便听到一道骄横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到一个周身华贵的少女朝她走来。
  对方生着一双丹凤眼,珠辉玉丽,极为貌美,只是表情不善。
  姜时雪不欲多生事端,对她笑了笑,略一颔首,便想带着银烛离开。
  怎知对方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语调轻慢:“见到本郡主还不行礼?”
  姜时雪闻言,眼眸微动,又注意到她身后的美妇人,对来人身份有了猜测。
  她虽然是个散漫的性子,但也心细,这些时日早已将皇家亲族关系乃至上京各大家族都摸了个遍。
  能时常出入宫闱,性子又这般张扬,想必只有一人。
  她屈膝行礼:“见过清河郡主。”
  祁听晚很满意,她微抬下巴:“看来还算知礼。”
  姜时雪再次道:“不打扰郡主赏花,妾身先退下了。”
  妾身?
  祁听晚:“你是哪个宫的?本郡主怎么不记得圣上何时纳了这么年轻的妃嫔。”
  端王妃走过来:“晚儿。”
  她面上带了三分歉意:“抱歉,晚儿性子娇纵,还望见谅。”
  她道:“晚儿,不得胡闹。”
  祁听晚在家中被宠得无法无天,此时问不出姜时雪的身份,哪里肯离开,非得拦住她:“你告诉我你是哪个宫的,我就放你走。”
  姜时雪不想同她纠缠,只说:“妾身乃东宫江氏,宫中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祁听晚愣了下:“原来你就是太子侧妃。”
  姜时雪注意到她的表情有几分古怪,似是妒恨,又似是不甘。
  她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那清河郡主便一把抓了过来,将她发鬓间的花扯了下来。
  清河郡主指尖留得长,将姜时雪梳好的头发都勾下来一缕。
  她反倒没道歉的意思,而是咄咄逼人:“太子哥哥一向喜欢素净,你穿得这般艳丽,还簪花卖弄,简直是不知廉耻!”
  银烛气不过,出声道:“郡主慎言!”
  祁听晚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本郡主劝诫侧妃,哪容得上你一个奴婢插嘴!”
  银烛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
  姜时雪扶住她,火气上涌:“清河郡主好大的脾气,我主仆二人并未招惹郡主,郡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祁听晚还想扬手打姜时雪,被端王妃一把拉住。
  端王妃几乎是在哀求:“晚儿!够了!”
  祁听晚碍于端王妃,冷哼一声:“你不过就是一个侧妃,一个妾而已!好好记着自己的身份!”
  “郡主慎言,这话要是传到父皇和皇兄耳中,还不知要惹得他们作何感想。”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眉目英朗的女子走了过来:“祈楚见过皇嫂。”
  祁听晚一看,原来是那个丧门星。
  嘉明帝子嗣不丰,膝下只有六个子女。
  大皇子早年夭折,二皇子祁羡乃是贵妃所生,太子祁昀位列第三,五皇子也年幼夭折,最后便是如今尚未满五岁的六皇子祁曦。
  四公主祁楚原本是双生胎,出生之时嘉明帝大喜,可惜五皇子出生未满十二时辰便夭折,反倒是四公主身体康健,强壮有力。
  四公主生母淑妃产后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也不知打哪来的风言风语,说是四公主命格强硬,五皇子之所以身体孱弱,年幼早夭,都是因为四公主在胎中霸道,抢夺了他的生机。
  而淑妃之死也是因为四公主相克,嘉明帝由此不喜四公主,宫中众人亦是对她敬而远之。
  四公主这些年独居朝晖宫,无人问津,打扮得也极为素净,头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比起她的公主身份实在是有些寒酸了。
  祁听晚皮笑肉不笑,缓缓抚上自己发鬓间的赤金缠丝点翠蜻蜓簪,慢悠悠道:“清河见过四公主,四公主怎么有这等闲心来赏花。”
  四公主见惯了阴阳怪气,面色淡然:“清河郡主,你虽然颇受宠爱,但这位到底是太子侧妃,不可出言不敬。”
  端王妃忙道:“殿下说得是,妾身回府后定会好好训诫她。”
  她扯了扯祁听晚,一副身子气力不支的模样:“晚儿,走吧,母妃身子有些不适。”
  祁听晚僵持片刻,最终还是阴沉着脸随她一同离开了。
  走前祁听晚还故意对着姜时雪哼了一声。
  姜时雪垂眸退让,却注意到端王妃腰间的孔雀纹如意丝绦系错了一根。
  两人走远,她不由得折身回望。
  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端王妃后髻上的那枚牡丹簪也簪歪了。
  进宫之前定会检查仪容,堂堂端王妃,怎么会犯这等错误……
  姜时雪掩下诸多猜测,回头对四公主道谢:“多谢公主今日出手相助。”
  四公主面对她依然神色淡淡,只说:“看不惯她那性子罢了。”
  她略一颔首就要离开,姜时雪及时唤住她:“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