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杀念
  婚礼这种事,管他梅开几度,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若别人也不尴尬,宾主尽欢。
  婚礼就办在高滨,没搞得太复杂,前婆婆金况仪也来了,不开放媒体进入,震撼级宾客是北湾荣老夫人,她由孙女荣叁小姐陪同出席,亲抵祝贺,万众瞩目的荣宇天检察官则是礼到人没到,这其中含义,光是八卦解读就又吵了一整周。
  荣老夫人的贺礼是一幅法国现代主义画家马克夏嘉尔的原作油画,玫瑰园。
  婚礼后,暂没有蜜月安排,大家的日程都很紧凑,也不天天住在一起,有时候韩彬来闻宅,有时候闻邵锦去旗屿岛,新房还在看,没选到合心意的,他说不用急,总要她喜欢。
  那日下午她说胃口不好,想吃鱼粥,虽是结了婚,但也许时日不长,丈夫婚前婚后还没判若两人,电话中没说什么,推了晚上应酬,回家煮给她吃。
  人人说韩市长真宠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她近来不怎么呕了,不呕之后有胃口,但那日望着鱼粥,她拨弄着却迟迟不吃,他以为是不是太烫了,端过来翻搅,她止住他的手,拿回碗,喝完粥,又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她向来喜欢他的手。
  甚至,沙发上她窝在他怀中,两人漫无目的地转动电视频道,像一对普通的,下了班的新婚夫妇。
  然后做爱,缠绵悱恻地做。
  隔天闻邵锦有美国行程,和公司高管一起,华盛顿D.C.航运高峰会,一去要两周。
  到美国第叁天,时差尚未完全调整,高滨传来消息,接到的时候,Maggie傻了,甚至有些理解不了新闻讯息的含义。
  高滨市长韩彬居所遭枪击,匪徒火力猛烈,现场多人死伤,死伤者是否包括市长韩彬,目前尚未可知。
  那也许都不算是枪击,赶到现场的荣宇天也傻了,那根本是场攻坚战役,现场弹孔密密麻麻,什么重武器都出笼,整栋别墅被轰得面目全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围城战。
  岛上这一区全是别墅,园子与园子之间离的很远,没有邻居目击,只说当天有人似乎听见直升机的动静。
  闻邵锦当即赶回高滨,一切很混乱,但她接到霍旻的目光,她轻轻摇头,没有韩彬,血迹比对有他,但没有尸体。
  据悉现场死伤人中有前天海盟干部,这时又被翻出韩彬出身黑道的传言。
  是,有天海盟,但收尾的是国际佣兵,各个菁英,专接跨国暗杀,黄雀在后意在将韩彬或是天海盟一并全歼,伪造他的过往向他复仇的假象。
  天海盟的人是真的,几个月前霍旻已经联系好,韩彬坐馆后,对天海盟造成重创,会长亲弟身亡,会长自己本人也逃往东京新宿,新仇旧恨,她带着钱上门,说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报仇。
  荣宇天问,这些照片中有没有她能认得的?现在不想看也不要紧,心情平复点再说,她看了,一条尸她认得,阿晋,第二条也认得,那个叫飞机的,第叁条,阿邦,身子成了蜂窝组织或骰子。
  厮杀应该惨烈,打出两千万美元的水平。
  韩彬是什么人,要做事,绝对得倾尽全力,不留活口,所以花钱不要紧,能花钱办成的事都是小事。
  但失手了,两千万美元的单也能失手?
  现场没有韩彬,他是什么九命妖怪吗?
  「......他应该受了重伤,看现场血量......」
  她略有些恍惚,心脏一紧一紧的,没听清荣宇天说什么。
  一离开警局她整个人一软,晕倒,差点摔下台阶,被匆忙送往医院,记者倾巢而出,到处都大乱。
  「......看现场血量,要生还,机率不高......大门直接给炸药炸开,地毯吸满血又湿又重,并且......别墅地下室竟有座小型军火库......」韩市长家中怎会有这许多违禁武器?他是市长又不是国防部长,国防部长家里也没有军火库啊。
  难怪,他长年游走黑白走私军火累积资财,当然火力强悍,有了各种日升航运相关的码头合约当幌子更是明目张胆。
  但还是没料到吧?毫无防备因此重伤,没想到是自己的新婚妻要置他于死,他早已是弃子,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她当然不能让他的野心毁了自己家族的基业。
  两人走过一段见不得光的旅程,怎想不到必定会有这一日?他以为他很了解闻邵锦,又或者太自信,也许真还不够了解。
  关于韩彬,开始四处失火,赌博平台,传言太上教背后其实是他,真是黑道出身啊,牵连了闻邵锦,日升股价微微下跌,股东有点怨言,但还压得住。
  闻主席选男人的眼光真是不大行!线上命理大师都说闻主席该去改改运。
  他死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宣告死亡?之所以跟他结婚不正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日升股权?只要他死。
  当然要死,她原真是舍不得,真犹豫不决,但他自己给自己宣告了死刑。
  他若不动日升,也许她会这么继续犹豫耽溺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怎么会不知道她闻邵锦,最恨被人控制。
  曾几何时,想着杀掉一个人变得这么轻盈了?她本就是这样但被韩彬看穿又或者,是她改变了?
  那日她在房中痛哭一整日,霍旻来陪她,她希望他死,好希望,若此时有许愿精灵她会毫不犹豫许下叁个一模一样的愿望,气得,跟霍旻说尾款一定不要付,事情办成这样还好意思收钱?
  但为什么竟然很痛,心脏很痛,低头一看,胸前破了一个大洞,往下是几乎还没有任何隆起的腹部,里头另一颗心脏血糊糊地跳动。
  接下来,日升航运主席的安保变得非常严密,荣宇天给她一个定位器,做成十字架项链的模样,手机要是丢了还有这个,这阵子请她戴着,匪徒身分不明,谁知道会不会对她不利?
  就这样过了多久?几天,几周?一个月?
  他们分开了多久?
  才新婚就永别。
  她想像过真正地和他结婚的日子会是怎么样?也许他暂时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丈夫,起码比何英淞好得多,然后他们的孩子会出生,怎么看,也像一个真正的家,一个他们两人都没拥有过的那种温馨画面。
  两人的结婚照,永远定格在谎言现身之前,牵着手,好像还有一条路在眼前让两人都能走。
  关于韩彬的丑闻让他即使没死,也已社会性死亡,地检署正式发出通缉,真是笑话,闻家小姐是受了什么诅咒不成,两任丈夫皆被通缉?新闻媒体光靠她可一整年不愁吃穿。
  她变得有些脆弱,像真正失去所爱一样那般脆弱,脆弱不分青红皂白无孔不入。
  霍旻搬来闻宅和她一起住,同吃同睡,钟姨知道闻邵锦有孕叁个多月大惊失色脸都白了,每日精心饮食,但她虽饿但吃不下,腹中火烧火燎,咽喉却吞咽不下。
  她是不是也怀了一个饿鬼,若不是像她自己,就是像韩彬?
  那天霍旻有事出差,香港,说两天便返,现在她对谁要离开都很敏感,紧拉着她的手,「没事的,我照叁餐打电话,后天就回。」霍旻再叁保证,又转头嘱咐钟姨务必让家庭医生待命。
  也许预感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她放开霍旻的手,那种冷凉锥心刺骨。
  隔天,为了不胡思乱想,她本想进公司,但记者太多,后来只能躲到美术馆,目光无法驻足任何一幅画或雕塑,仅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
  美术馆外的花园,夏初月季盛放,荷花池中鱼儿也似她闲逛,做条鱼也许比做人好。
  在这,她又想起韩彬,他在这和她自我介绍,也曾在这和她求婚。
  如今举目四望,一片荒芜,没有敌人,唯有自己,一切都没有答案,想着想着蹲了下来,她抱住自己,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守心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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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
  旅程快到尾声,周一完结,谢谢大家一起走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