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 第132节
  谢砚沉稳地一句句交代着,姜云婵和夏竹依着他的法子行事。
  费了好一番力气。
  忽而,妇人身下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生出来了!”夏竹惊喜叫出了声,抱起婴孩给那妇人看。
  同时,不禁朝谢砚投去崇敬的眼神,“世子怎么连接生都会?”
  谢砚余光看了眼姜云婵,不置可否。
  此时,稳婆被护卫连拉带扯,跌跌撞撞赶来,对着谢砚满脸的褶子赔笑:“这位公子是读过《十参论》和《大全良方》吧?”
  稳婆听谢砚方才口中所述,分明是书中记载的生产法子。
  可一个男人研究这等书作甚?
  稳婆瞟了眼姜云婵微隆的小腹,立刻心领神会,“姑娘离生产还有些时日呢,郎君就如此细致提前研习了,姑娘真真是好福气。”
  “婆婆还是去看看产妇吧!”谢砚并不欲与这等油嘴滑舌之人多言,递了锭碎银堵住她的嘴。
  面上,仍恭谦折腰比了个请的手势:“产妇和胎儿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后面就劳烦婆婆了!”
  “公子客气!”稳婆摩挲着手上一锭亮晶晶的银子,嘴咧到了后脑勺,忙接过血糊糊的孩子,处理余下的事去了。
  产妇转危为安,姜云婵转身去溪边洗手。
  净了手的血,她才仰起脖颈,对着碧空缓缓吐了口气。
  气息吹拂起额头上碎发,飘飘扬的,晨曦落在她鼻尖,衬得她侧颜温柔。
  身后,谢砚和夏竹都为之一怔。
  似乎有许多天,不曾在姑娘脸上看到松懈的表情了。
  她能有些许生机,谢砚心里亦松泛了许多,上前打横抱起她,回了马车。
  姜云婵身体突然悬空,吓了一跳,抵着他的肩膀,不停扑腾双腿,“谢砚,你、你做什么?”
  “接生都不怕,我抱抱就怕了?”谢砚笑着揶揄。
  跨进马车时,顺手放下来竹帘。
  马车里的光线随即被遮挡,只余一线暖阳从车帘缝隙透进来,随着帘子摇曳,光线昏暗暗的。
  “这两日,有没有想过我?”谢砚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车厢里。
  层层叠叠。
  姜云婵默默往马车角落缩了缩,抿唇不语。
  谢砚其实也知道自己听不到想听的答案,但莫名地想问。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意外发生。
  谢砚蹲到了她膝边,把她困在马车一隅,又问:“身上的伤如何了?”
  “无碍!”姜云婵摇了摇头。
  谢砚不放心,掀开她的小衣一看,只见小腹上留着一道刚结痂的疤痕。
  虽然不深,但离孩子很近很近了。
  若差分毫,就伤了他们的骨肉了。
  谢砚眸中担忧之色更浓,耳朵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了听。
  他风尘仆仆彻夜赶来,耳尖冰冰凉的,碰到姜云婵的肌肤,她紧张地小腹一缩。
  谢砚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小腹,如同哄婴孩一般,“宝宝别怕,爹爹回来保护你和娘亲了。”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姜云婵腹心,像南方过境,绵而暖。
  姜云婵肚子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孩子真与他有感应一般,暖流蔓延向她的四肢、心脉。
  姜云婵指骨扣紧马车板凳,想将那股不可控的情绪压下去。
  她一瞬不瞬盯着单膝跪在她眼前的男人,不停告诫自己:
  就是这个男人的娘虐死了她的爹爹娘亲!
  就是这个男人给她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
  脑海里的血腥画面不停穿梭,仿佛是上天在提醒她报仇雪恨,在告诫她要尽快赎罪!
  她血液汹涌,猛地抽出了玉簪,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几乎是同一时刻,谢砚突然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落在玉簪上。
  他比荒漠里的狼还警觉,猎物妄图挣扎的那一刻,他便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凛然寒气寸寸掠过姜云婵的手腕,她才恢复了理智。
  谢砚这样连睡觉时都半眯着眼,枕下藏刀的人,谁能被轻易谋杀呢?
  姜云婵得稳住情绪,依计而行。
  她腕子一抖,发簪转而移向桌上的桃花灯,去挑了挑灯芯。
  车厢里亮了许多。
  谢砚才看清烛光下,她红肿的眼眶,蕴着盈盈春水。
  “怎么了?”谢砚眸色软下来。
  姜云婵咬了咬唇,“太黑了。”
  “我……有些怕。”她娇音带泣,指着窗口,“李清瑶就是趁我睡着,从那边爬进来的。”
  车窗内的白色纱帘飘摇,其上印着个血手印,血迹顺着窗帘蜿蜒流下来。
  便是男子看了这场景,也难免心悸,遑论最怕黑的姜云婵。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皎皎受惊了。”
  谢砚没想到强如秦骁也没办法护住姜云婵,所以他一贯的想法没有错:只有他,能护得住妹妹。
  他坐到她身侧,将她的脑袋放在肩膀上,轻拥着瘦小的人儿,“以后哥哥去哪儿都带着皎皎,可好?”
  姜云婵鼻头发酸。
  她明知跟仇人亲热是会遭良心谴责、遭天谴的,可她不得不先软下来。
  她要谢砚深爱她,深爱这个孩子,爱进骨子里,爱到可以为之去死。
  姜云婵微微点了点头,酸楚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掉落下来。
  “那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姑娘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谢砚轻刮了她红彤彤的鼻头,“我何时欺负过你了?”
  姜云婵的眼眶、鼻头更红了,眼见泪要决堤。
  “好啦好啦,从前都是我的错。”谢砚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姜云婵好不容易愿意跟他说话了,他亦愿意敞开心扉。
  既然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孩子,也许就是给他们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谢砚不想孩子生下来以后,日日看着爹娘剑拔弩张。
  他最能体会那种无措的孤独感。
  他轻吻了下她的脸颊,话音低沉:“我喜欢皎皎,从小就喜欢,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也试着像喜欢顾淮舟那样,喜欢我一次?就试一次,行吗?”
  姜云婵不知为何泪流得更汹涌,小珍珠控制不住地掉。
  谢砚本想宽她心,没想到反而惹得她更难受了。
  听大夫说孕妇哭多了不好,谢砚也不敢再多说了,将她抱坐在腿上,抹去她眼角的泪,“好了,不哭了,娘亲爱哭,将来咱们的孩儿也是个小哭包如何是好?”
  姜云婵也不想,可她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停不下。
  谢砚一时也手足无措,琢磨了片刻,“要不我给你唱童谣,你和孩儿一夜没睡,好生歇息一下?”
  谢砚回想着她给思思哼的姑苏小调,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睡,一边轻轻哼唱。
  过了会儿,哽咽声终于止住了。
  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姜云婵杏眼含春,可怜兮兮望着他,“你别唱了。”
  谢砚动作一顿,“为何?”
  “难听!”姜云婵撇头,俏脸恰埋进了他胸口。
  谢砚神通广大,什么都行,唯独五音不全。
  难听死了!
  小时候他为她唱曲,引得草丛里一群□□应和。
  此起彼伏,叫到三更。
  还有一只母□□带着一群小崽,在他门前,对着他呱呱叫,像是要认亲。
  姜云婵想到那情景,不由噗呲笑出了声,心情这才明朗些。
  因着一夜未眠,又帮人接生,姜云婵着实有些累了。
  哭着笑着,就睡着了。
  但她睡得并不踏实,眉头深深蹙着,身体也不松弛。
  谢砚长指抚平她的柳眉。
  不一会儿,又蹙了起来。
  来回几番,收效甚微。
  “这么个小脑袋也不知整日整宿烦什么?”
  谢砚无奈敲了下她的额头,将她鬓边的碎发一丝一缕细细掖到了耳后。
  窗外,忽而传来骨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