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 第127节
  颀长的身影投射下来,姜云婵心头凛然,防备地往马车里缩了缩。
  然那人用剑柄挑开车帘,歪着头再次问她:“皎皎,你看在什么?”
  月光洒在那人的笑颜上,姜云婵才看清头盔之下谢砚清俊的脸。
  他平日里老成持重,端得一副君子仪态,姜云婵从未见过他戎装的模样,故而愣愣盯着他。
  许久,姜云婵才觉有失礼仪,避开眼神,“你怎还在这儿?”
  “有东西忘了送你。”
  谢砚方才失意,一时连准备了许久的礼物也忘了送她。
  所以调转马头来寻她,却不想看到她正痴痴往军队中看,眼中分明暗含一丝丝的担忧。
  谢砚心中开解了许多,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姜云婵眼前,“送你。”
  第73章 心里起了本不该有的涟漪……
  他摊开手心。
  一只巴掌大的花灯出现在姜云婵眼前。
  那花灯是桃花模样,花瓣用绒线编成,捧在手上毛茸茸的,十分趁手。
  且透过绒花散发出的光也温和,既能照亮马车,又不太过刺眼影响睡眠。
  姜云婵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花灯,眼眸被灯照亮了。
  谢砚将花灯放在她手上,轻敲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说完,公子打马而去,消失在夜幕中,唯余铠甲铮铮作响的尾音。
  手心里的光莹莹如春雪,绵绵如清溪,在逼仄的空间里流淌着,倾洒在姜云婵身上。
  心内的烦扰被花灯濯净,拨云见日。
  姜云婵依稀看清自己心里起了些许涟漪。
  本不该有的涟漪……
  她抗拒内心深处的萌动,摆了摆头,索性闭眼靠着马车歇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到了二更,节奏明快的马蹄声引她入了梦乡。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幼时的问竹轩。
  那日天黑得格外早,她正在榻上好眠,忽而心口一凉。
  她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寝房中,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将她摁在身下,解她的小衣。
  是谢晋,带着几个纨绔公子夜里爬墙摸进了香闺。
  她吓了一跳,慌忙从谢晋□□钻了出来,抱着松散的衣服拼命地逃。
  那群纨绔少爷边言语挑逗,边追了出来,饿狼扑食似的。
  他们是侯府的主子,路过的下人无人敢插手,所有人对姜云婵的死活视而不见。
  孤身无援的她只能哭着跑进了慈心庵的禅房。
  那夜,谢砚正睡得迷糊,温香软玉突然扑进他怀里。
  她泪眼涟涟唤他,“子观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谢砚抡起棍子,孤身一对五轰走了那群纨绔。
  等他遍体鳞伤回屋时,小姑娘正蜷缩在墙角,抱膝坐着,哽咽不止。
  谢砚忍着浑身的伤痛,蹲在她身边安慰她,“坏人都被我打跑了,妹妹别怕!”
  “点灯,点灯啊!”姜云婵娇声带泣,瑟瑟发抖。
  她都快吓死了。
  明明睡得好好的,却在黑暗中看到一张猥琐的笑脸,差点埋进她胸口。
  她不想再在黑暗中了。
  屋子里,却迟迟没亮起来。
  谢砚面露困窘,伸手想抚一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可夜太黑了,他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她凌乱的小衣。
  姜云婵登时脸颊通红,双手环胸,“你!你和他们一样,也是坏东西!”
  “不!我不是的!”谢砚连连摆手,一时解释不清。
  他冲出房门,过了会儿,鞠了一捧萤火虫进屋,放在她手心。
  双手摊开,流萤漫天飞舞,忽明忽灭的火光照亮了禅房。
  一只流萤轻轻停在谢砚头顶上,忽闪忽闪,映照着少年通红的脸,“对不住妹妹,我没有灯,只有萤火虫!”
  姜云婵的哭声戛然而止,望着那个衣服上全是补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
  她才反应过来,谢砚的生活太拮据了,根本没有灯油和蜡烛,所以才不点灯的。
  他是唯一奋不顾身护着她的人,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会趁机欺负她呢?
  那夜的萤火虫照进了姜云婵心里,惹得她小珍珠又一连串地掉。
  少年却慌了,赤诚地举手起誓,“妹妹别怕!等我以后我有本事了,定给妹妹做一百盏不一样的花灯,再不叫你夜里彷徨!”
  “又说大话!”姜云婵的恐惧被他的笑话一扫而空,吸了吸鼻子,斥他:“一百盏花灯得做多久?”
  “我每年都做一盏,一直做到妹妹长命百岁!等我死之前,总归是能做完的……”
  “别说!”姜云婵捂住他的嘴巴,耳根微微烫,“不吉利。”
  ……
  姜云婵的心被梦中画面灼了一下,睁开眼,出神地望着手里的莲花灯。
  她才恍然觉察,儿时她以为的玩笑话,谢砚一直记在心上。
  这些年来,他已不知不觉为她做了九十九盏灯了。
  姜云婵轻轻摩挲着花瓣,在黑暗的空间里悄然自语,“不知他有没有命,做齐一百盏灯……”
  话音未落,天外一道闷雷。
  寒风灌进车窗,吹得桃花灯芯火光跳跃,忽明忽灭。
  “谢砚的孽种还没死呢?”姜云婵肩头悠悠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凉音。
  桃花灯随即熄灭。
  马车再度陷入黑暗。
  姜云婵一个激灵转过头,一长发披散、沾满血迹的脑袋从车窗里伸了进来。
  女人一身红衣,头发凌乱耷拉在眼前,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姜云婵。
  姜云婵慌忙后退,脊背贴在马车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良久,才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安和公主!”
  “我的孩儿死了,你的孩子凭什么好好的?”李清瑶扭了扭脖子。
  滞涩的骨头声咔咔作响。
  “我的男人背叛了我,你凭什么享夫妻情深?”
  “我被那些狗男人来来回回糟蹋,你凭什么冰清玉洁?”
  ……
  李清瑶说着笑着,越发语无伦次。
  姜云婵下意识护住小腹,咽了咽口水,“害你的是李宪德!冤有头债有主!”
  “谢砚又是什么好人呢?”李清瑶嗤笑出声,瞪大的双瞳中布满血丝,“若非他设计,李宪德会如此对我吗?李宪德会杀了自己的孩子吗?都是谢砚逼的,他逼的,他该死,他该死,他该死……”
  李清瑶不停絮絮叨叨,分明已经疯了。
  姜云婵不欲与她逞口舌之快,掀开另一边的车帘想逃生。
  一把匈奴弯刀扎在了窗框上,刀刃残留的血迹赫然闯入姜云婵眼帘。
  原来,她昏昏欲睡时,马车被人劫持到了悬崖附近。
  几个匈奴人团团把守。
  “救命……唔!”姜云婵刚要开口呼救,李清瑶捂住了她的嘴巴,再度把她拽到了身边,“这就这么急着喊你男人了?你要不要先听听我接下来的话,也许你会很感兴趣。”
  “秦将军的人马上就会来!你这八个匈奴兵是斗不过他们的,看在思思的面子上,我不叫人,你赶紧走!”姜云婵含含糊糊道。
  李清瑶眼里却无一丝惧怕,或者说连求生的欲望也没有了。
  她是一个疯子,只想整个世道陪她疯。
  李清瑶拍了拍姜云婵的脸颊,“傻瓜,你连自己爹娘的仇人都搞不清楚,还担心我呢?你笑我疯,也总比你糊里糊涂好得多!”
  “你别胡言乱语!”夏竹忙拦在了姜云婵和李清瑶之间。
  李清瑶一巴掌打在夏竹脸上,“狗奴才!怂恿自己的主子跟仇人恩爱,给仇人生孩子,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
  巴掌声回荡在马车里。
  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李清瑶的话指向已经很明显了,姜云婵脑袋嗡的一声,迟迟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爹娘是被谢砚的娘亲沈倾所杀!你倒还忙着给谢砚延续香火,你蠢不蠢呐?”李清瑶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暗夜里。
  姜云婵如坠冰窟,讷讷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