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季琅额角青筋直跳,尽量忽略那白得晃眼的皮肤,用刀挑破了她的裤腿。
  伤口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狰狞的一道,边缘红肿发脓,如同蜈蚣横在腿上。
  季琅心口一跳,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待到帮她处理好伤口,季琅已是满身大汗淋漓。
  他掀开帐子,直直走到驴车旁。
  老伯就在这等着他呢,见人来了,忙腆着脸笑:“将军,说好的报酬能给了吗?”
  季琅不动声色:“劳烦您一路送她过来,有几句话想问问您。”
  不久后,老伯拿着季琅给他的五十两银子乐颠颠的走了。
  季琅不仅给了他一笔银子,还亲自派了两个人送他回去。
  这人哪享受过这么大排场,又是个生性爱炫耀的,回了村就四处向人说自己发了横财。
  二儿子忍不住问他爹哪来那么多钱。
  老伯喝醉了一般,乐得不住笑:“别管那么多,只要知道你爹好日子要来了。”
  那小将军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主!等这次的银子花光了,他就再去要!
  不给?不给他就到军营嚷嚷,说这小将军的夫人被他看了个光!
  有钱人,他知道的,宁愿花钱堵人嘴!
  但他没想到,当晚村里的地痞就翻进他家中,杀了人,抢了银子逃之夭夭。
  季琅派去的两个人等在村子附近,得知后患已除,才回去复命。
  尤贵妃派人查探时,姜时雪的线索断在此处。
  老伯村子里的人说没见过姜时雪,再往后,却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自然没有人想到,横死家中的老者竟会和太子侧妃有关。
  季琅一直守着姜时雪。
  直到第二日早晨,她才有了苏醒的迹象。
  季琅忙起身去叫军医,军医来时,她已经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脸色依然苍白得厉害,面上却带着笑:“阿琅。”
  季琅一夜未睡,眼睛里都是血丝,唇边亦冒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姜时雪瞧他这般狼狈,知道他定然是守了自己一夜,鼻头有些酸。
  季琅有千万句话想问她,但还是先忍住,让军医先看她。
  军医替姜时雪把了脉,默默退到一旁:“姑娘高热已退,只是受惊过度,还需仔细静养。”
  季琅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饿不饿?这里不比别处,我叫人熬了些白粥,先端上来吃点,之后我再寻你爱吃的东西送过来。”
  姜时雪哽咽:“我想吃藕花糕。”
  远在漠州,哪里来南边的藕花糕?
  军医默默看了一眼这姑娘,退了出去。
  放下垂帘时,听见季琅哄孩子般说:“你不许嫌药苦,把药都喝了,我去给你弄。”
  军医笑着摇了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营帐内,姜时雪破涕为笑:“我开玩笑呢!你还真信。”
  季琅抿唇,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阿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时雪也收敛了神色,她垂眸,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个一遍。
  唯独隐藏了宋观澜就是顾行之的事。
  阿琅很讨厌顾行之。
  曾经是,如今也不会变,况且现在不是纠结他身份的时候,所以姜时雪选择了先瞒下。
  季琅的脸色难看不已。
  “若真是端王府和尤贵妃勾结,事情恐怕就棘手了。”
  季琅起身:“我现在就去通知将军。”
  姜时雪想同他一起去,季琅不允:“你这样了还想跟着我跑,义父义母知道了不得骂死我。”
  季琅不由分说:“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快一些,傍晚就能回来。”
  季琅又交代了她几句,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来送的膳食。
  少年看清她的容貌,脸颊霎时红了。
  他将手中白粥和几枚野果放下,转头就想跑。
  姜时雪喊他:“小兄弟。”
  少年脸更红了,他转过来,结结巴巴问:“还,还有什么事吗?”
  姜时雪唇角带笑:“昨天送我来的驴车你有瞧见吗?”
  少年记得琅哥交代,说:“回去了,琅哥说不用担心他,你在这里很安全。”
  阿琅颇有才智,定然是在问她之前,就猜出了什么。
  那个老伯……
  姜时雪垂下眼睫,不再关注此事,转而问他:“小兄弟可瞧见我换下来的衣裳被送到哪去了?”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一套男子的衣服,约摸是季琅的。
  但她身上藏着的匕首也一并被收走了。
  少年一脸戒备:“琅哥说你身上那把匕首太危险了,轻易便能伤人,他先帮你收起来了。”
  姜时雪咬咬牙,这个阿琅!
  旋即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为什么阿琅偏要收了她的匕首?
  姜时雪脸色一僵,问:“营帐中可有女子?”
  少年仿佛觉得她这话很奇怪,摇摇头:“没有。”
  姜时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她一直以为是有女子帮她处理了大腿上的伤口,换了衣服,原来不是?
  她抬起头,面色自然道:“我知道了,谢谢小兄弟。”
  那少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诶,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姜时雪一愣。
  少年道:“琅哥跟我说,他在老家有个已经定了亲的妻子,就是你吧?”
  他一脸揶揄:“天天念,倒是真把人盼来了。”
  我们是兄妹……
  解释的话没说出口。
  姜时雪忽然想到,季琅在余州的义妹,已经过世了。
  姜时雪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
  少年当她害羞了,飞快喊了一声:“嫂子!”
  拔腿就跑。
  季琅是傍晚回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肤色黝黑,眼角亦被岁月风霜刻上细纹,但骑在马上,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势。
  姜时雪听到营帐外有人在喊将军,掀开帘子出来。
  便与一位朗逸非凡的中年男子视线相撞。
  姜时雪立刻认出了来人。
  阿昀同他的舅舅长得有几分相像。
  姜时雪上前行礼:“见过将军。”
  徐辰毅跳下马来,虚扶她一把:“身上还有伤,歇着便好。”
  他似乎瞧出姜时雪眉目间的焦急之色,开口宽慰:“无需担心,我已派人前去。”
  “你来到此处,他便可大展拳脚,全无后顾之忧。”
  徐辰毅甚至微微笑了下:“小姑娘,你很棒。”
  他就知道,阿昀不会看错人。
  “我听阿琅说你的伤不便轻易挪动,已命人布置此处,你就在此处安心养伤,待伤好了,再回我的府邸居住。”
  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侍女。
  她上前来,向姜时雪行礼:“参见姑娘,奴婢唤作阿碧。”
  徐辰毅道:“军中皆是男子,就让阿碧照顾你吧。”
  姜时雪和季琅的眼神短暂相交,又很快挪开。
  姜时雪轻声道谢:“谢谢将军。”
  徐辰毅带来的人手脚很快,不多时便为她布置好了一处营帐。
  也不知道他们短时间如何搜集来那么多女子的物件,衣裙首饰,甚至还有胭脂水粉。
  姜时雪一看便知是季琅的手笔。
  她哭笑不得,他当她是来游玩的吗?
  嘴上虽然嫌弃,但她还是麻利换上了送来的衣裙。
  准备仓促,自然比不得她平常穿的绫罗绸缎,但都是她喜欢的颜色,足可见得对方十分了解她的喜好。
  姜时雪也没什么心情梳妆,随手挽了个髻。
  阿碧忽然走过来,恭敬道:“姑娘,可否容奴婢替您请脉?”
  姜时雪狐疑地打量她一眼,没想到这姑娘还会把脉?
  她将手递过去。
  阿碧偏头仔细号脉,片刻后,她有些不确定地问:“姑娘,奴婢冒昧一句,您是不是并未有孕?”
  有孕?
  姜时雪愣了一下,旋即忽然想起什么。
  她脸霎时涨红起来,那是她当时胡诌骗那老伯的!
  难不成阿琅还真的信了?
  阿碧看她脸色,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她解释道:“军医不擅妇科,加之女子初初有孕时脉象不显,所以将军特地将我带过来。”
  姜时雪意识到什么,问:“阿碧姑娘……”
  阿碧说:“我乃医女,不过姑娘请放心,你身上还有旁的伤,交给奴婢便是。”
  姜时雪立刻道:“请阿碧姑娘不必以侍女自居,我的伤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阿碧也是个爽快人,她笑了笑:“那阿碧来看看姑娘的伤吧。”
  同为女子,姜时雪也并不扭捏,自然地将腿上的伤露了出来。
  阿碧仔细检查一番,有些心疼道:“姑娘这伤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