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交了钱财,这宅子住得也更安心。
  难得来一次上京,走之前定要带着爹娘好好出去玩一玩!
  姜时雪这般想着,可是眼眶却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起身翻出一件华丽鲜妍的衣裙,打算换上。
  不过就是和一个男人断了关系吗?她才不要做哭哭啼啼的怨妇。
  春日明媚,怎可辜负,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踏春!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春风刮过,天气渐暖。
  祁昀换上轻薄的襕衫,站在池塘前喂鱼,他手掌被白瓷杯划破的地方已经结痂,只是牵动间会有痛意。
  祁昀全然不觉般,捉着鱼食往下撒。
  红鲤彩鲤聚成一团,翻涌争斗,水花朵朵。
  冷渊的脚步声渐近,语气沉静,却难掩激动:“殿下,查到了。”
  数日前,祁昀命冷渊着手去查季琅的下落,他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发现季琅如今竟成了牵机卫。
  牵机卫的名册直接由天子统管,也难怪他们此前四路搜寻无果。
  祁昀手下动作一顿:“牵机卫?”
  他记得季琅不是一直想投身军营,将来上阵杀敌,成为一个将军么?
  将士在野,保家卫国,受人爱戴。
  牵机卫在暗,行的可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冷渊又说:“属下发现这季琅行事诡异,常借着出入宫闱的机会在东宫附近徘徊。”
  祁昀眉眼一肃,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好快的动作。
  若非因为侧妃“病重”,他加强了东宫的布防,恐怕此人已经寻到机会潜入东宫,核验“侧妃”的身份。
  冷渊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另外便是秦家的消息。”
  “秦鹤年的夫人有孕,秦家已经向他通知此时,但是秦鹤年依然呆在明佛寺不肯下山。”
  祁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手中鱼食尽数倾撒到池中。
  鱼儿争相夺食,小小的池塘霎时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
  祁昀淡声说:“季琅必然是顺着秦家查到东宫的,如今局势不明,反倒是方便我们行事。”
  他冷冷勾了下唇:“明佛寺的春樱乃是一绝,赏樱,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姜家二老原本十分担心姜时雪。
  毕竟那日薛尽带了那么多东西来赔罪,而后雪儿又闹出大动静要离京。
  虽说后来雪儿暂时歇了心思,但这两人也不像是和好的样子。
  男女之事,最易伤情,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好在这几日姜时雪日日出门,傍晚而归,时常带着大包小包回来。
  还给二老买了不少上京的特产,今儿是宝华阁的孔雀织羽妆花缎,明儿是天造坊的犀角雕鹿杯……
  虽说造价不菲……但姜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家中积蓄足够让她富足无忧渡过下半辈子了。
  雪儿高兴便是!
  这一日姜时雪又是傍晚而归。
  姜柏正坐在湖心亭里垂钓,姜夫人披着薄毯坐在一旁,任由侍女帮她在指甲上涂抹描画。
  姜时雪提着裙摆冲过来,先将今日买的几只簪子珠花递给姜夫人挑选,事了又夸赞她指甲颜色衬得手指白皙。
  姜夫人忍不住笑:“说吧,有什么事儿。”
  姜时雪乖巧地坐到她身旁,替她捏着肩:“爹,娘,听说明佛寺春樱开得正盛,明儿明佛寺要办赏樱节,不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这些时日将家二老或恐是怕给她添乱,竟是一次门也没出过。
  这宅子虽好,一直呆着也实在是无趣。
  姜时雪心疼爹娘,连哄带骗想把他们带出门转悠。
  姜夫人闻言果然面露犹豫。
  姜时雪立刻扑在她身上,抱着人摇啊晃的:“娘,我今儿在街上听人说了,明佛寺的赏樱节太过热闹,主持为了疏散人流,特地设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门槛,需要交这五两银子才能进去呢。”
  “想必人不会太多,而且定然有很多官眷,我带着面纱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许多高门贵女出门是极为讲究的,面纱或许还不够,有人家会让女眷带上能将整个人都遮挡起来的幂篱。
  姜夫人闻言也有些意动,于是说:“那便去看看?”
  第61章
  第二日姜时雪起了个大早,仔细挑了一身蜜粉色挑线鸾尾裙。
  她原想戴十六岁生辰时季琅送她的那枚赤金凤蝶八宝簪,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只好随意拿了一只银制鎏金点翠蝴蝶簪戴上。
  倒也相衬,整身装扮既不打眼,又不失娇柔华美。
  姜夫人则打扮得更为素雅,只耳垂上坠着两枚成色极佳的翠玉耳坠,彰显出富贵来。
  马车行至明佛寺不远处,果然开始拥堵起来。
  姜柏打起车帘一看,外面车水马龙,一派热闹。
  一家三口倒也不急,出发前姜时雪在马车里备上了不少吃食,此时一家人坐在马车里吃吃喝喝,倒也惬意。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冲向明佛寺所在的空翠山。
  马上之人一身黑衣,掌心被缰绳勒出道道红痕,俨然一副行路匆忙的模样。
  他眼下泛着淡淡黑青,双眼中尽是血丝,嘴唇也干涸发白,但他丝毫不敢慢下来。
  袖中那只赤金凤蝶八宝簪硌得他生疼,季琅却不肯停下将簪子换个位置,而是仰头看着峰峦叠嶂间金顶生辉的明佛寺,叫自己再快上一些。
  牵机卫时常昼伏夜行,他今早办完事回到自己租住的宅院,发现门上被人挂了东西。
  她只身一人来到上京,除了韩叔,并无亲故,谁会给他送东西?
  季琅心生警惕,将那囊袋小心翼翼挑开。
  一支金簪忽地掉落在地。
  季琅先是觉得眼熟,待到定睛一看,脸色一变。
  这只簪子,乃是阿雪十六岁生辰,自己送她的礼物!
  他绝不会认错!这簪子乃是自己亲手绘的样式!
  袋子中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若想见她,今日午时,明佛寺空仰斋。”
  季琅脑子里嗡的一声,再反应过来,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驾马冲向空翠山了。
  他不知今日明佛寺在举办赏樱节,待到山下,水泄不通,早有小沙弥在路旁引导,不许快马横冲直撞,季琅也被强迫慢下来。
  眼看日头渐渐升高,季琅焦急不已,牵着黑马折身就走。
  此处是官道,定然还有小道可以上山!
  经过一架马车时,他速度太快,乃至于惊了那户人家的马。
  车夫忙勒马安抚,扭头骂道:“会不会看路!”
  季琅来不及道歉,纵马离开。
  马车内姜时雪手中的芡实糕被这一颠簸,滚落在地。
  马车外车夫骂骂咧咧,姜时雪也好奇地打起车帘一看,只看得见一个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御马离开。
  姜夫人拍着胸口:“哎哟这些人骑马也不看着点路……”
  姜时雪收回视线,总觉得这人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再度打起车帘,那人已经远去。
  不对,阿琅没那么瘦,也没那么高。
  姜夫人重新递给她一块芡实糕。
  姜时雪心不在焉接过来,却在想,自己之前托薛……祁昀帮着打听阿琅的下落,如今倒好,人还没找着,自己先同祁昀闹掰了。
  姜时雪有几分纳闷,将芡实糕往嘴里一塞,狠狠咬上一口。
  罢了,阿琅一贯聪明,只要不在秦家人手中,他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中。
  姜怜杏垂着眉眼坐在一旁,小腹还未显怀,但还是用薄毯仔细盖着,唯恐怕着了凉。
  秦夫人在一旁时不时瞅她一眼。
  老大家已经有一儿一女了,这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孙儿,但秦夫人还是稀罕她肚子里这个。
  不因旁的,鹤年这孩子一贯体弱,没想到洞房一夜,竟然一举得子。
  秦夫人自然稀罕。
  可惜这姜怜杏跟个哑巴似的,整日呆愣愣坐在屋中,看着实在不讨喜。
  就怕将来生出来的孩子随了她的性子。
  秦夫人眉头一皱,这孩子还是得养在鹤年膝下。
  姜氏村妇一个,大字不识,她孙儿跟着这样的娘,实在是折辱了!
  想到这里,秦夫人眉头冷竖道:“一会儿见了鹤年,少说话,也不许哭。”
  姜怜杏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了:“是。”
  秦夫人见她唯唯诺诺,心中愈发不喜,盘算着等她生完,寻个由头将人打发到庄子上罢了。
  留不住男人的心,还整日愁容满面,瞧着真是晦气。
  马车许久不挪动,秦夫人等得没了耐心,随口抱怨:“鹤年这孩子也真是,想通了想见我们了,还非得挑赏樱节这一日。”
  姜怜杏却是轻轻抚了抚小腹,思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