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可……”
  “也是,一直忘了对你说。”
  顾芷兰停下脚步。
  “我并不是‘顾芷兰’。”
  “什么?”谢见琛摸不着头脑,“你不是……那你是谁?”
  少女长叹,思索须臾:
  “同你讲‘穿越’这个概念,你恐怕不懂……你可以理解为,‘我’的灵魂占据了‘顾芷兰’的躯体。
  “而真正的顾芷兰,早在苏苍走后,她第一次被歇芳楼威胁时,便因明志自杀了。”
  “……”
  谢见琛似懂非懂。
  “所以,”一改方才的懵懂,他眉眼中俱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作为一介‘外乡人’,如此费心设局引我捣毁歇芳楼,想必目的并不只还此地一个安宁这么简单吧。”
  “对、也不对。”
  顾芷兰露出了远非寻常单纯女子能露出的精明神色: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们并不是敌人。而且,我叫了你那么多日的恩人,或许……应是你该反过来谢我才是。”
  谢见琛狐疑眯眼:“什么意思?”
  “前因后果比较复杂,一言以蔽之……”
  少女笑眼弯弯:
  “在这个世界线中,你本该已经死掉了哦。”
  “……?”
  谢见琛愣住了。
  “你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没怎么听懂。”他嘴角抽了抽,“但是我听出你在咒我死了。”
  “……靠,跟古代人交流就是费劲。”
  顾芷兰无语,遂换了一种说法:
  “全寿康在灭了谢家后,一直对你存有杀心,对吗?”
  谢见琛:“……是,这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事,并不比你少。”她眨眨眼。
  “你的这条命,是你父亲谢老将军额外求来的。当然,全寿康自然不会对你心慈手软,他安排了人,待你抵达县中,便随意寻个由头将你斩草除根。”
  “父亲他……”
  谢见琛悄然握紧拳头,心口阵阵闷痛。
  他自然明白,以全寿康的行事作风,当日自然不可能会轻易留自己和母亲一命,必是当日殿中父亲以命做出了让步。
  少女以上所言皆是不假,加之冉兴文曾亲口承认过曾受到暗杀自己的指使,心中已然对这个“全新”的顾芷兰信任不少。
  难道,自己得以存活,当真与此人有关?
  “所以呢,”他并未放松警惕,“你还没有说清楚目的。”
  顾芷兰并未直接回答他:
  “你既然对我有了基本的信任,那就让我先来介绍一下自己。”
  “‘我’来自另一个或许要比这个世界更高级一些的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一种专门穿越到其他世界、改变这个世界其他人物命运或事件的职业。”
  谢见琛:“哦——那你是来改变我被暗杀的命运的?”
  “别多想。”顾芷兰一脸冷漠,“你们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及执行者另有其人。”
  “那个人的任务是什么?”
  “复兴大桓王朝。”
  “!”谢见琛激动追问,“那个人身在何方?”
  顾芷兰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起来,她垂眸,轻轻摇头。
  “她已经死了。”
  “……什么?”
  “所以,在系统检测到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出现错误时,我被派来救场了。”
  少女很快整理好情绪。
  接下来,顾芷兰的讲述完全超出了谢见琛的认知。
  她称,这个“系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记载着绝大多数桓朝的信息。包括她方才提起自己本该死亡的结局,也是这个系统推算得出的。
  “那么依你所言,若是你口中的那个‘任务执行者’还活着,那么我朝也不至宦官掌权的地步了。”
  “或许称不上河清海晏,但有她的聪明才智,总不会是眼下这般动荡四起的程度。”
  即便顾芷兰口中之人早已离世,谢见琛还是不由得对此等旷世奇才生出好奇心:
  “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皇后。”
  “皇后?!”
  “噢,准确地说,是先皇后。”顾芷兰改口。
  谢见琛对这位先皇后并无很深刻的印象,只因在他出世前,这位先皇后便因难产早早仙逝了。
  宫中一直有着这样的传言:先皇尚在时,乃当今太后柳氏当年为宠冠后宫,用了下作手段,才闹出了当年中宫一尸两命的惨剧。
  可即便如此,十余年来他有时也总能听到父亲母亲怀念这位先皇后:先皇并不长于政务,然执政期间颇有数则良策的背后,便是这位贤后的功劳。
  顾芷兰:“我说完了,轮到你支付报酬了。”
  “……不是,”谢见琛不明所以,“你也没说,同你聊天还要收费啊。”
  “我也没说不需要报酬啊,”少女说,“天下间可没有白得来的好处和情报。”
  摊了牌就是不一样,演都不演了。
  奸商啊。
  谢见琛认命垂头:“成、成,可我眼下兜里没几个铜板,你看……”
  “我也没说报酬是金银啊。”
  顾芷兰微微一笑。
  谢见琛:“?”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
  冷。
  好冷。
  如同浸没在万丈寒潭之中,身体在暗不见底的深渊中不断下沉。
  晏漓不愿再使出挣扎的无用气力,静静闭上眼,任由自己不断坠落其间。
  冰寒刺骨的水流忽然奇迹般地向上汹涌逆流,幽森的深渊逐渐透出光亮,使他的周身渐渐有了温度。
  “——!”
  他粗.喘着猛然睁眼,胸口不知何时添上的伤口阵阵作痛。
  窗外悠然恬淡的阳光映在他脸上,明媚温柔,如同一匹舒适的纱帐,并不刺眼。
  “晏漓?”
  他茫然侧头。
  “你醒啦!”
  少年坐在床边,温热的手心捂着卧榻之人冰凉的指尖,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到沉睡已久的晏漓似有微动,眉开眼笑地朝前凑了凑。
  “嗯。”
  仿佛在他身后能看到晃动的尾巴一样,晏漓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可残存的毒素尚未彻底除尽,太阳穴袭来的刺痛使他不自觉眉头紧锁。
  “还很难受吗?”谢见琛脸上满是担忧,“怎么会这么严重……”
  “还好。至少很清醒,大抵不会再出现幻觉了。”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
  “真是令人作呕,居然在幻觉中回到了……那么讨人厌的地方。”
  “晏漓……”
  感受到少年并不存在的尾巴垂了下来,他止住了话头:
  “不过,出现幻觉后,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谢见琛颇为惊愕,结结巴巴地试探,“那、那歇芳楼地下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晏漓脑海中闪过几个无意义的零碎片段,可稍一努力回忆,便头痛欲裂,语气有点无辜:
  “只记得……看到了你。”
  “哦、哦。”
  谢见琛暗自捏汗,长舒一口气来。
  这真是——太好了!
  被他强夺去初吻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他在晏漓面前高大伟岸的形象岂不是全毁了!!
  “你的表情……很精彩。”
  晏漓看着他诡异的神情,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做了很恶劣的事。”
  他不愿面对般地合眼,眉眼间露出前所未有的伤悴。
  “我不能操控我自己的行为与情绪,如今回想起来,我其实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来。”
  “你不要多想,其实也没什么啦。”
  即使是虚惊一场,谢见琛也不想给晏漓什么压力,只是心虚地挠头,旋即转移话题,一脸骄傲:
  “总之,在我和顾姑娘的一番配合下,所有坏人都被成功拿下了!”
  闻言,晏漓低落的神色蓦然一变。
  “哦,是这样吗。”
  听到谢见琛摆平了这般棘手的差事,他合该同样为其感到高兴的,可不知道怎地,说出的话一股怪味:
  “听起来,你和那个顾芷兰还蛮默契的?”
  “呃,还算是……吧?”
  如果被这个披着羊皮的女人步步设计也算一种默契,那他确实赢了个满贯。
  “哦,”晏漓状似善意地提醒,“那你们可要保持好距离,免得让那个姓苏的再误会了你。”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啦,”谢见琛甚至十分好心地简要解释道,“顾姑娘已非昨日之她,苏苍与她已再无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