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她想必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幽会……哦不,也许一场还没结束,就被这天生异象而中断。
  “齐宣、翁白,你们近来可好?”沈清逐关心两个弟子。
  听到久违的关心,翁白红着眼睛一头扎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着“好想你啊师父”一类肉麻的话,他苦中作乐地想师父离开玉昆宗也挺好的,至少比以前温柔多了,让他敢在他面前撒撒娇。
  齐宣则立在旁边,闷声向他报告了这三年里功法剑术上的进展和成就,沈清逐很欣慰,也有点眼酸,想像之前离开玉昆宗的时候一样摸摸两个弟子的头,可是却发觉他们已经长得很高了,遂转而拍了拍二人肩。
  赵掌门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沧海楼忽然降下来一群人——沧海楼楼主和他的弟子们。
  乱哄哄的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他们都抬头看着这位楼主。
  沧海楼楼主面无表情,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之中有人破坏了沧海楼的规矩。”
  “破坏规矩的后果需要所有人一起承担。”
  他的威压太大,胆小的无人敢提起抗议,胆大的更是想赌一把找到沧海楼真正的无价之宝。
  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有什么后果?”
  沧海楼楼主不语,扯动面部肌肉,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身边的弟子们静默无言,在他身边依次排开围成一个阵。
  刹那间地动山摇,所有人都蓦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一头巨大的如山一样的巨鲸从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缓慢地游过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座巨鲸,可见它的个头有多大,而之所以看上去游得缓慢,纯粹是因为它太大的缘故,实际上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中扩大。
  大家纷纷变了脸色,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像沧海楼楼主一样飞到空中,但是所有人都崩溃地发现自己飞不起来了,连法器也失效。
  只能干等着灾难降临,这滋味可真是难受,紧张焦灼的等待中,人们忽然听见一阵空灵悠扬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殷海烟眼神闪烁了一下,抬头看向沧海楼楼主,楼主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也正在望着她。
  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如冰山一角,似懂非懂。
  沈清逐来到她身边,拧眉望着这一幕,表情凝重地像是打算与她死在一起一样。
  殷海烟安慰道:“不用担心,以前我们能逃脱,这次也可以。”
  沈清逐忧心忡忡:“我担心遂遂和平儿。”
  殷海烟握住了放在身侧的手,侧头微笑道:“那我们就一起去找。”
  沈清逐心念一动,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坚定道:“阿烟,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开。”
  巨鲸掀起滔天巨浪,狠狠撞向沧海楼!
  巨大的冲击力冲散了广场上的人群,咸腥的海水灌满了每一个人的口鼻,人们以为自己已经想到了巨鲸撞上来之后的情形,却远远低估了沧海楼楼主的手段——从天空中看去,沧海楼所在的岛屿被彻底撞了个底朝天,如同一艘船被海浪掀翻在苍茫大海上。
  他不是要让海水淹没岛屿,而是要让所有人沉入浮生忧海!
  第49章 真与假
  空灵的歌声依旧在耳边旋转,冰凉的水像风一样流经相互握紧的手,张开眼睛时,却并不是身处海底。
  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土地,目之所及的也不是水的世界,而是一处寂静的峡谷。
  两岸岩壁呈现土红色,其上寸草不生,峡谷里只有一条浅浅的河流在缓慢流淌。
  殷海烟和沈清逐警惕地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而对面的河流边上又个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那边有人。”
  殷海烟定睛一看,道:“是重随。”
  她朝重随伸出左手,试图用手中的红沙将他卷上来。手腕上的二十四颗骨珠顿时分化为无数纷飞的红沙,从手腕上脱离,卷动着像一条绳子一样飞向重随,但是在距重随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绳子便用到了尽头,停了下来。
  殷海烟收回骨珠,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无奈道:“看来我们只能爬下去了。”
  回头一瞧,沈清逐却也盯着骨珠,看上去有些出神。
  “怎么了?”
  沈清逐偏开视线:“没什么,只是看到那东西,有点心有余悸。”
  心有余悸?
  殷海烟挑了挑眉,明知故问:“为什么?”
  沈清逐却提起了另一件久远的事情:“从前在不烬原上,你就是用这个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五脏六腑都受损。”
  殷海烟所操纵的红沙肉眼看上去是赤红的沙尘,可以凝结成各种武器的形状,实际上没入□□时才知道这是上千万根细小锋利的尖针芒刺,毫无死角地入侵被攻击者的皮肤,就是呼吸时也会吸入口中,进入五脏六腑,在被攻击者的体内来回穿梭,使人痛苦不堪。
  殷海烟向前走几步,仰头靠近了他,不过咫尺距离,眯起眸子,“你是在埋怨我?”
  沈清逐道:“有一点。”
  殷海烟默默地看着他。
  他又小声道:“很疼的。”
  殷海烟瞥他一眼,将红沙绳绑缚在一边凸起的石块儿上,绑在自己腰上,“走吧。”
  沈清逐哑然失笑,道:“我呢?”
  殷海烟无言地朝他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沈清逐无奈道:“你生气了?要是就这样把我扔下去,我可毫无生还的可能。”
  殷海烟歪了歪头,道:“不敢?”
  沈清逐无奈地笑笑,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脖颈,任由她一手圈住了他的腰。
  殷海烟一跃而下。
  她像携带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一样抱着他逐渐下移,峡谷的风很大,吹得两人一直挂在半中间晃荡,移动到半中间,殷海烟站上一块小平台上,暂停下来歇息。
  沈清逐望着她的侧颜,忽然道:“阿烟。”
  殷海烟偏过脸来看着他,他的神色很认真。
  “如果你知道会遇见我,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还会不会去潭山?”
  殷海烟本想说“没有这样的如果”,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你呢,如果知道会遇见我,你还会去潭山吗?”
  “会啊。”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沈清逐说。
  殷海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道:“我不会。”
  沈清逐愣了下,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笑道:“这样啊。”
  如果知道五百年前在潭山留下的一缕魔识会与路过的沈清逐结下不解之缘,那么殷海烟必然不会把魔识放在潭山,那样她就不会在复活后选择去潭山,不会忽然间想沿着潭山去人间,不会在人间遇见沈清逐。那样他就还是他不染凡尘的玉昆宗掌门,她也不会在这过去他杳无音信的三年里如此牵肠挂肚,而不是在过去他的三年里时时后悔当初让他长着两条健全的腿离开了魔域。
  就在沈清逐伪装失落的时候,殷海烟忽然附到他耳边,如鬼魅一般道:“我会直接闯进玉昆宗,把你的腿敲断,扛回魔宫,日日夜夜醉酒笙歌,做遍你们仙门正道所不齿的事。”
  沈清逐愣了好久,“你不担心我?”若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她折辱,沈清逐都怀疑自己能否撑得住。
  殷海烟粲然一笑,“反正你总会爱上我的不是吗?”
  沈清逐哑口无言。
  即使殷海烟没有打断他走路的腿,他也办法离开她了,哪怕他的人离开,但他的心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她当凡人女子时他爱他,她当魔头时他爱她,让他笑爱她,让他痛也爱她。
  殷海烟不会告诉他的是,五百年前叫她几乎灰飞烟灭的那一剑有多痛,若是没有那一剑,她也无需在不烬原的火中待上五百年。
  殷海烟又抓着绳子向下移动,沈清逐又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怨你。”
  他要殷海烟记得他为她所痛的一切,要她心中永远不可超越的份量。
  殷海烟可以笃定他一定会爱她,可是反过来,沈清逐却没有把握她一定会爱上她,她身边总是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总是不吝啬于给予他们甘甜的恩赐。
  殷海烟低头看他一眼,沈清逐已经埋首在她的颈窝间。
  殷海烟这才笑道:“好啊,你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怨我,我也接受。”
  二人顺利来到峡谷下方,越过那道浅浅的溪流,找到了重伤昏迷的重随。
  “重随,重随!”殷海烟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有救。”
  她从身上摸出一口小瓷瓶。
  刚打算把重随扶起来时,沈清逐淡声道:“我来吧。”
  他一把捞起了地上的人,殷海烟眼睁睁地瞧着他把重随毫无怜惜地、粗暴地拖到了石壁上靠着,接着朝她伸出手,叫殷海烟把手里的瓷瓶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