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可离她不算很远,坐上火车,只四五个小时就能见到她。
  但她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罗倍兰伸手拍拍黄誉芝的肩膀以作安慰,黄誉芝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打起干劲儿,朝罗倍兰露出一个笑。
  “没事,我们还是先看看今天能捞回去些什么吧!”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今天卖剩下的只有几个脆皮泡芙和几盒提拉米苏。
  带回家里的甜品大多都进了罗倍兰的嘴里——罗湖生和刘淑华的身体都算不得太好,不适合吃太甜的,大多时候只是尝一口味道。
  这段时间罗倍兰把她小时候没吃够的份额都补了回来,竟然也有些吃腻了,这是罗倍兰没想到的。
  比起店里的西式甜品。罗倍兰今晚,明晚以至于后天晚上都更想吃舅舅*蒸的肉包子。
  所以罗倍兰今天什么都没往回带。
  反复询问了罗倍兰几次,黄誉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多解释了几句:“我弟弟妹妹都喜欢吃甜的,所以最近都是我拿得多……”
  “那多拿点,我小时候也特别馋。”
  “你家里人不喜欢吃吗?”
  “嘶——我舅舅舅妈都不太能吃甜的,我再在他们面前吃也不合适吧?”
  两个人都笑了。
  “嗯……你舅舅不太能吃甜的话,我问问老板能不能做烤面包,很软很软,不怎么甜的那种,比较适合吃不了太多糖的人,也很好消化。”
  “行啊,到时候可得好好教我。”
  “嗯。”
  离关门还有半个小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看样子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咦?你在捣鼓啥呢?”
  黄芝一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罗倍兰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平时没有玩手机的习惯。
  “嗯……罗倍兰,你有没有看到前几天的一个视频,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跳河的视频。”
  “什么?”罗倍兰面上有些茫然。
  “同城上有视频,你应该太忙了没有看到……就是,一个老人跳河了。”
  黄芝抿了抿唇,她真切地在因为那个视频的内容伤心,似是不愿多说。
  “虽然听说后续被救上来了,但是……看着好揪心啊。”
  “他……为什么跳河?”
  罗倍兰心里涌起一阵不安的,惶恐的浪潮,没过了心尖。
  “因为尿毒症治疗太痛苦了,不愿意再撑了。”
  “大后天我休息,我已经预约了体检的号,等那天带我爸妈去看看。”
  “你也要提前注意一点,早发现早治疗。当然,我的意思是……没有不好的意思。”黄誉芝慌忙补了一句。
  罗倍兰勉强挂起一个笑,点点头。
  十点了,蛋糕店打烊了。
  “你先走吧,别让奶油化了,我留下来关电源。”
  “好,麻烦你啦,拜拜!”黄誉芝提着和罗倍兰挥挥手道别,转眼间就走远了。
  罗倍兰挂上打烊的牌子,进了衣帽间,她掏出手机,点开到同城的频道,搜索“跳河”,“尿毒症”的关键字眼。
  一个本地报社的视频号排在第一个。
  罗倍兰点进去,手指有些发颤。
  视频点开的一瞬间,手机播放器里嘈杂的人声便挤满了她的整个脑海,搅得她心神不宁。
  定睛一看,那个晃动的身影有些熟悉,那是……
  那是黄伯伯。
  他和舅舅同一个病房,她去陪罗湖生的时候,和她笑眯眯打招呼的黄伯伯。
  视频报道播放完,罗倍兰的脸上已经滚满了豆大的泪珠。
  第36章 芦荟
  罗倍兰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视频,直到在一个评论区里找到了一张讣告。
  舅舅舅妈已经睡了,客厅里传来轻微的,有规律的鼾声。
  她想起前段时间,罗湖生的不良反应严重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她急急地去问医生,医生看了罗湖生的指标,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形容枯槁的罗湖生,最后叹了口气,说是心理作用太大的压力。
  现在想来,医生没明说,大概也是默认了她知道。
  但是罗湖生好像并不愿意告诉她。
  是怕我担心吗……
  罗倍兰心里酸酸的,有些分不清是对黄伯伯的遗憾更多还是对舅舅的担心更多。
  她不敢想那段时间罗湖生面对的是什么——这几天,他面上扯出来的笑一个比一个要勉强。
  他有没有考虑过轻生?
  罗倍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用力拉扯,变形,直到变成一个丧失了感官的奇怪形状……
  最后她从床边站起,血液重新回流到她蹲久发麻的下肢,双腿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针刺感——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水泥或者其他什么密度更大的东西。
  她轻手轻脚爬上了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难得今晚她被梦魇遗忘,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第二天罗湖生要去做透析,罗倍兰便按惯例跟着刘淑华去店里帮忙。
  出门的时候,刚好六点整,透析室八点开门,罗湖生还在床上睡着。
  今天的风吹得紧,罗倍兰走在刘淑华后面,不自觉地拉紧了敞开的衣衫,把扣子扣上。
  “舅妈,等早餐的点过了你就去医院陪舅舅吧,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没事儿,都做多少回了,什么流程他自己把得门清儿的……”
  “那也得去,而且你俩下午正好待家里歇歇呗。”
  罗倍兰打断了刘淑华没拖完的尾音,语气里带上了些催促的味道。
  话刚说完,罗倍兰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接着补充:“主要是最近降温了,我就怕舅舅换季的时候自己不上心,多问几句总是好的。”
  刘淑华总算是应了声,罗倍兰这才稍稍放下心。
  刘淑华后脑勺的发丝被风吹得翻飞,即使她短暂地侧过脸,罗倍兰也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舅舅舅妈两个人的手艺都很好,尤其是罗湖生做的包子,更是一绝。
  她们起了个大早,到店里首先要做的就是蒸包子,现在店里还卖起了蒸饺。
  包子是前一天做的,冻在店里的冰箱里。
  罗倍兰问蒸多少,刘淑华说全都得蒸了。
  回答的时候,她的语气里透出几分不自觉的欣喜,连带着罗倍兰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看着源源不断冒着水蒸气的蒸笼,罗倍兰在不断上升的水汽里看见了晨光穿过水汽留下的丁达尔效应。
  她点开手机相机,认真框选出一个不那么潦草的角度,给林瑜发了过去。
  蒸笼被架在店门口,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包子已经蒸好了。
  罗湖生放的馅儿很足,皮薄馅大,面皮很筋道,肉馅儿的油从包子皮里透出来一点,黄澄澄的油光色泽诱人,蒸笼一掀开,门口的人行道上都飘着肉包子的香味。
  刘淑华给罗倍兰挑出一个最大的,用纸袋包着递给她:“这刚蒸出来的,比家里再热过一次的好吃多了。”
  热包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罗倍兰也顾不上烫,低头就是一口。
  “嘶——”
  罗倍兰不出所料地被烫了一下。
  刘淑华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比起罗倍兰要沉静得多——她不紧不慢地把包子夹进纸袋里,再拿塑料袋扎好,放进塑料泡沫箱里保温。
  等罗倍兰啃完手里的包子,第一批下公交车赶来吃早餐的学生就到了。
  刘淑华在门口卖包子,同时还在一边开锅炸小吃,早上时间紧,学生大多涌在刘淑华身边买包子蒸饺,来吃粉的反而少了。
  一中七点二十上早自习,一过七点,店里基本也冷清下来了。
  罗倍兰擦了擦脸上薄薄一层的水雾,分不清是汗还是热汤喷在脸上留下的蒸汽。
  空下来以后,刘淑华收拾着门口架着的蒸屉,罗倍兰则掏出手机刷新了遍微信。
  林瑜还没回她消息。
  “困不困?”
  刘淑华扛了蒸屉进厨房,用刷子在屉笼上一下一下用力刷着,看罗倍兰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累了。
  “不啊,刚刚在想事情。”
  她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一样,一心想着给时间拉一个快进条。
  不忙的时候又总是无聊的,罗倍兰翻开手机,认真搜索起芦荟怎么养。
  林瑜最近总是很忙,无论多晚,只要给她发信息,她总是会回的。
  罗倍兰知道她现在在网站上接商稿,她猜林瑜要不是在赶稿子,要不就是和难缠的客户扯皮——这会儿她可能还在睡觉。
  林瑜现在来学校没之前积极了,只在有课的时候来学校,她解释说,之前刚转正,在领导面前积极一点总没错。
  林瑜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半,才爬起来刷牙洗脸。
  昨天下午,在给罗倍兰打视频之前,她认真把大黄叶子上的每一粒灰都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