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他太怕了,怕谢知礼步步紧逼,怕虞清欢最后成了谢知礼的人。
  棋局之上,他可以胜过谢知礼,可在虞清欢这里,谢知礼是一个健全之人,仕途一片坦荡,不像自己......终日都要藏在面具之下,才能见人。
  他埋首在虞清欢颈侧,白玉面具边缘冒着细密的冷汗,沙哑着嗓音,小心翼翼开口,“侯府是吃人的泥潭,让我帮你,离开侯府。”
  虞清欢指尖微颤,“你帮不了我,而且我现在也不想离开侯府。”
  沐淮安眸光隐忍:“你若怕离开了侯府,没有栖身之处,我娶你,只是夫妻之名,无需夫妻之实......”
  未等他话说完,虞清欢便从他怀里挣脱,转过身,盯着他,难以置信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
  她顿时有些不忍,可又不想看着沐淮安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去寻一个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姑娘,而不是为了帮自己。
  想及此,虞清欢狠下心来,严词拒绝,“沐淮安,我不需要。”
  沐淮安未说完的话梗在喉间,面具下的薄唇血色尽褪。
  他身形微晃,后退了半步,眼里闪过落寞,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抱歉,是我唐突了,岂能委屈你嫁我这残破之躯。”
  终究是自不量力,以为她是受了谢知礼的逼迫,妄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却忘了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岂会有女子愿意嫁。
  与自己比起来,谢知礼才是良配。
  听见他语气里的自嘲,虞清欢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淮安扯了扯唇角,压下喉间涌上的酸涩,勉强笑道,“无妨,你便当我今日不曾说过这些。”
  虞清欢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内心纠结,若是这样下去,沐淮安只会以为自己是嫌弃他的脸,才拒绝了他,往后只怕更加不愿意摘下面具。
  想及当初在马车上,沐淮安狼狈的样子,虞清欢心里不是滋味。
  相识一场,宁愿往后不再相见往来,自己也不能让他这么误解。
  她心里做了决定,沉声开口:“谢知礼没有逼迫我,是我自愿的。”
  即便心里已经猜到,可当真的听见虞清欢将这话说出口,沐淮安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生疼。
  他强忍苦涩道:“不是强迫的便好。”
  虞清欢喉间却泛起苦意,目光落在炭盆跃动的火光上,“谢知文死后,王氏逼我生一个孩子记到谢知文名下,否则便要赶我出府,所以,我找上了谢知礼......为了行事方便,我住到了庄子。”
  沐淮安呼吸陡然凝滞,面具下的瞳孔紧缩如针。
  就在方才,他想过,是谢知礼强迫的她,又或者是谢知文死后,他们两情相悦。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虞清欢自愿找上的谢知礼,为了生下一个孩子,好留在侯府。
  虞清欢咬咬牙,道:“我和谢知礼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值得。”
  炭火噼啪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沐淮安的手颤抖着,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她和谢知礼早已有了夫妻之实,是她自愿的。
  第62章 爬墙去见虞夫人
  对上沐淮安难以置信的眼神,虞清欢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知道,这样的事确实荒唐,毕竟上一世的自己都无法接受,何况是沐淮安。
  风光霁月如他,定然想不到宁远侯府会如此污糟。
  见沐淮安迟迟不说话,虞清欢眸光低垂,心里清楚,大约往后,自己和他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想了想,她狠下心来,不想为难沐淮安,也不想让自己太难看:“这段日子多谢你,往后,我就不来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沐淮安竭力压制着情绪,指节死死扣住桌角,勉强站稳,目光紧盯着她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有心疼,有不解,有恼怒,这些情绪沸腾翻涌,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一直到屋门打开,那道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沐淮安彻底跌坐在椅上,脑子里反复回想起这段时日以来虞清欢的样子,甚至是谢知文当初说要娶妻时的模样。
  他颤抖着将挂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看着手中的面具,心犹如被淬毒的银针扎过,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心疼虞清欢,独自承受这些屈辱,而恼怒于堂堂宁远侯府,竟逼着女眷行此等不堪入目之事。
  更恼怒自己未能察觉她的苦楚。
  倘若当初在她问起自己时,自己能主动一些,是不是事情便到不了如今这一步。
  小五进屋收拾洒落的汤,心里叹气,虞夫人好好的来送汤,明明是高兴的事,再看自家小公爷这副失落落魄的样子,真是不明白又发生什么了。
  沐淮安嗓音沙哑,问小五:“......她走了?”
  小五颔首,“回公子,虞夫人走了,方才还让小的去请郎中来,说公子的身子还未好全,不能吹风。”
  他将虞清欢走时叮嘱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说了出来,就怕说漏了,小公爷看不见虞夫人的真心。
  沐淮安的手紧紧攥着面具,垂下眼帘,心中不解,既已经拒绝,以后都不再来见自己,为什么不能干脆些走,还要叮嘱这些……
  看着自家小公爷失魂落魄的样子,小五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也不收拾了,扔下抹布,站起身来,道:“公子,小的没读过几本书,但今日就是想说句实在话。”
  沐淮安依旧垂着脸,不言不语。
  小五:“小的觉得,人长了嘴,有话就得说出来,把话都说清楚明白了,否则像您和虞夫人总是这般闹别扭,便是那些个话本子里郎才女貌的绝世好姻缘都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沐淮安淡笑一声,“你年纪轻轻不曾娶妻,不知道有些事情并非说出来便能解决,总有些难处,是不是光说便能解决的。”
  虞清欢如今已经深陷侯府的泥潭,看谢知礼今日的样子,显然已动了情,又岂是子嗣那般简单。
  小五撇嘴,“小的只知道,人生短短数十载就应该珍惜,像宁远侯爷那般早逝,定然后悔活着的时候没能多陪陪家中亲眷......”
  他说这话,也是想劝劝小公爷,年关将近,还是得早些回京,毕竟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等着小公爷回府团聚。
  而小五最后的这番话,也确实一下子惊醒了沐淮安,人生短短数十载,与其自怨自艾的悔不当初,何不把握现在。
  他猛然站起身来,冲出屋子去追虞清欢。
  屋里,小五一脸欣慰,捡起抹布继续收拾,心想:没了自己,公子可怎么办呐!
  可不到一会,他就看见自家小公爷又折了回来,神情落寞。
  小五不解,“公子?”
  “人已经走了。”沐淮安苦笑,“她方才说,以后都不会再来见我。”
  小五扶额苦恼,人走了就追出去啊,那虞夫人就在隔壁,能跑到哪去?
  他家公子读了那么多书,名盛于京城,怎么在感情这件事上,如此不中用。
  “公子,先前都是虞夫人来见您,您何不主动一回,去隔壁寻虞夫人?”
  沐淮安眉头轻蹙,“不妥,若是让谢家人见到,有碍她名声。”
  她如今已是艰难,自己又岂能再给她添乱。
  小五低声道,“公子,咱不走正门,爬墙就是了,小的上次去过,虞夫人院里没什么人,不会被人瞧见的。”
  沐淮安背过身去,义正严词的拒绝,“君子有状,此等逾矩之举,绝不可行!”
  小五瞟了他一眼,叹气,“可怜了虞夫人,之前每次来都是爬墙,公子您却不愿意爬墙去见虞夫人。”
  沐淮安负手而立,指节在广袖下捏得发白,脖颈微微颤动。
  小五趁机又道:“还有前日夜里,虞夫人一听说您病了,二话不说就跟着小的翻墙过来,夜里头那么冷,她还留在这照料了您一夜,亲自给你换冷帕子,那手就泡在冷水里头,都冻红了。”
  沐淮安:“……”
  小五:“方才虞夫人走时还很是伤心,小的瞧着都心疼。”
  沐淮安握拳轻颤,定是方才,自己伤了她心。
  她愿意将这样的事同自己说,已是真心相待,可自己却没有安慰她,还放任她离开......
  所以她走时,才放话说以后不会再来见自己。
  定是如此。
  沐淮安的态度已然不似方才那般坚定,他转过身看小五,喉结滚动,“当真不会被人瞧见?”
  小五咧嘴笑,拍拍胸膛,“公子放心,小的上次去,都把那院子摸透了,今夜定然助您顺利见上虞夫人,保准不会被人瞧见!”
  ...
  另一边,主仆二人终于回到庄子。
  虞清欢屁股都还没坐下,就见桑如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行囊,把先前藏起来的三万两银票还有两颗夜明珠都揣上了。
  见她如此行径,虞清欢都顾不上消化方才在沐淮安那里的事了,满头雾水的问桑如,“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