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现在很想抱你
  陈芨愣住,挂断的手一顿。
  “哭什么?”她把手机放在凳子上,去抹乐于知挂在眼角的小泪珠。
  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玩过头了,良心发现地咳一声,主动拿走他手里的湿巾纸,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不要了”乐于知下意识觉得她还想再来,揪下衣摆想挡住自己光溜溜的屁股,“这样会来不及去上课的……”
  傻乎乎的。
  陈芨低头看他,莫名笑起来,把他拼命往下拉的手拿开,掀起衣服帮他清理。
  “问你呢,”她继续刚才的问题,“刚才哭什么?”
  轻柔耐心的动作看得乐于知一怔,通红的眼睛眨了眨,身子不由得僵硬在那里。
  “我没哭……”他小声说,脑袋微微朝右偏,耳朵对着她。
  明明是想躲,反倒方便她把自己瞬间红透的耳尖看了个瓷实。
  陈芨望向乐于知敛下的睫毛,头顶的光束打下来在眼睑下方拖出一道密长的睫影,像歇落的碟翅。她心里忽地有点痒,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真漂亮,以前怎么会只觉得他空洞又无聊给他打零分的?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她咽咽嗓子,突然把他放下来,快步走到门口捡起裤子递给他。
  乐于知什么都没察觉,接过后乖乖穿上,再把外套拉好,站在那儿,又是与往常无异的明净。
  房间里安静很久,他低头最后检查自己的着装,几秒后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双白鞋,在半米外的位置站定
  嗯?
  乐于知缓缓抬头,对上陈芨情绪不明的脸。
  “这个给你。”她看起来不大自然,语气是一贯散漫的调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进他手里。
  “”乐于知有些茫然,视线顺着她的脸看向手里的小玩意。
  是一条极细的手链。
  一半红绳一半细链连接在一起,正中间缀着一颗闪亮的钻石,很简单休闲的款式。
  “是给你的补偿。”
  陈芨解释,声音像盆凉水冷不丁浇下来,顷刻将缓缓提起的心跳击落谷底。乐于知垂下眼,脸色刹那间苍白。
  “我不要。”
  他紧抿着唇,似乎很不开心,负气地把手链还给她。???
  陈芨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扭到一边的脑袋。
  “怎么了?”她疑惑。
  乐于知没说话,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语气冷漠,声音很低,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啊?”陈芨更迷惑了,皱起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可再追问乐于知又不肯回答了,她索性扯过他的身体,捧住他的脸望向自己。
  直到看见他那双要哭不哭的眼睛,和攥在一起的手指,她愣一下,才恍然明白。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陈芨觉得好笑,“炮友?姘头?还是嫖客和三陪?”
  “想什么呢?”她屈起手指敲他的额头,“真是这样,我有病不操你,还白给你一条手链。”
  “直接去酒店开房,完事后再塞点钱不是更侮辱人?”
  顿了顿,她撞上乐于知泪花下一眨不眨的眼睛,突然又觉得自己说多了。
  “那补偿”乐于知哑着嗓子问。
  “这是彭西魏给你的补偿。”陈芨摸摸鼻子。
  哦
  傻瓜脑袋晃了晃,终于想起来了。
  最近生意不景气,彭西魏家的台球馆上周正式宣布倒闭,大部分会员的钱都打了水漂。虽然乐于知的钱一直被陈芨保管着,但他不肯要,说西藏玩的地方有很多,钱多点总是好的,可以等以后再还给他。
  啧。
  恋爱脑实锤了。
  居然还想着有以后呢。
  “他爸在国外搞代购刚回来,非让我拿一个给你,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就随便挑了,你手白,戴起来总归不会难看。”陈芨就这样解释了,一副管你信不信的态度。
  “哦”
  头慢慢低下,光线敞亮,那抹鲜艳的红就静静躺在自己白皙的掌心上。
  乐于知倏地笑了。
  根本不管是不是彭西魏硬塞给她的。
  满脑子只有“陈芨送的”四个字。
  窗帘敞着,满屋的阳光整片整片地倾泻而下,晃晃荡荡钻进他的身体。没办法,乐于知拥有的太少了,在长辈们眼里他是出生就在罗马的孩子,应该懂得知足和感恩,甚至必须要更努力地去回报父母带来的一切。
  没人会送这种“垃圾”给他。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但人总有执着于一个毫无意义的东西又做不到放手的时候。
  比如说——
  “陈芨,”乐于知蜷了蜷手指,忽然开口,“我现在很想抱你。”
  “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陈芨:“”那种感觉又来了,她被他小狗一样的目光看得几乎透不过气。
  真的很乖啊乐于知。
  她忍不住想。
  乖到连拥抱都要征求她的同意。
  陈芨其实并不喜欢种形式的拥抱,对她来说它甚至是一件比做爱更亲密的事。
  但静了一会儿,她仰头瞟向别处,还是回了句——
  “随便你。”
  于是密密匝匝让人紧张不已的空气里,一双手环上来了,很轻很轻,又带着深深的依赖。
  “陈芨”
  “又怎么了?”
  乐于知踮起脚,小心地吻上她的眼睛。
  “谢谢,”他认真地,“我很喜欢。”
  “”
  湿糯的触感穿透皮下的骨头,在这个瞬间,陈芨感受到自己寒冷孤寂的心脏缓慢而清晰地跳了下。
  震动中似乎有什么在扎着自己,血液散发出淤泥的腥味。
  记忆莫名恍惚。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
  拥抱她,亲吻她的眼睛。
  还会哭。
  是谁呢
  她微微蹙眉。
  不记得了。
  —
  午休结束的铃音很快响起。
  陈芨穿好校服外套,要去拿手机的时候发现乐于知蹲在地上,小心郑重地用手帕把手链包起来放进口袋。
  “怎么不戴?”她走过去。
  乐于知抬头看她,说:“我怕弄坏。”
  目光却有点黯淡。
  陈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是怕被谁发现吗?”
  其实不难猜,他一直藏着掖着,谨慎地从不在身上留下痕迹,包括身上的气味都会细心地用omega专用的清新喷雾遮盖一遍才放心。
  显然是在防着什么人。
  “我家里管得很严”乐于知斟酌地开口。
  想了想,又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乖学生我应付不来,谈起恋爱来一个比一个纯情,手不让牵,亲也亲不让亲,怕老师怕家长,分手的时候甩又甩不掉。”
  ——“这种人最麻烦。”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又自卑了。
  陈芨被他耷拉的可怜模样看心软了,忍不住去摸,“不会。”
  “你不觉得麻烦就行。”
  乐于知没有动,乖乖地把头给她揉,等她的手离开了才继续收拾东西,动作间,他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喊她:
  “陈芨。”
  “嗯。”
  “我其实有点羡慕你。”
  “因为我爸很温柔?”
  “不是,”乐于知摇头,目光怔怔的,“因为你很自由,想做什么都能做。”
  陈芨笑了下,“那我们两个差不多。”
  “我做的大部分事都瞒着我爸,他不知道。”
  “如果有天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乐于知好奇。
  “会生气吗?”
  他想起乐沅清生气的样子。
  “不会。”陈芨却说。
  “他应该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