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
  餐毕,沉翯告辞离去。胡翀和艾明羽回到客厅,接过家中女佣递来的清茶呷了一口。暖黄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铺进来,让屋内的气氛显得分外惬意。
  “这回的事是我冒失了,确实该事先提醒。我保证仅此一遭,”胡翀望着艾明羽的眼睛,语气是十分真诚的亏欠模样,恨不得对自己指天发誓,“明羽,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有点晚了……可但回头我再想想法,一定把这尊瘟神送走。”
  艾明羽放下茶盏,“我也不怪你,”她淡淡地说,“我也不怪你,他这个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真下定了主意不请自来的事,哪里是你我轻易能改变的事情?与其费心费力把人送走,白白惹他不痛快,不如就由他去算了。”
  胡翀观察着她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抵触来,于是又试探着往下问了一句:“那,你跟沉翯……就真的没可能了吗?当初分开,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在里头?”
  艾明羽提着紫砂壶,替二人各倒满一杯,“这世上但凡是关系,有聚就有散,也没什么别的好奇怪。”
  尔后抿起唇不再继续,将话题又转个半个圈,重新回到对方的肚子上来。
  “过两日我陪你去一套做更全面的体检?我看医学中心就在咱这个社区山底下,听说中心的妇产科团队在整个西海岸都算赫赫有名,还是提前过去建个档案好。”
  胡翀是怎样玲珑剔透的人,见她这副回避态度,也顺着她的话将方向转了过去,从中心那边团队的名医背景又聊到了未来孩子教育规划,话匣子一开,便有些关不上闸了。
  只可惜孕妇嗜睡,精力到底有限。才聊了将将半个钟头,哈欠就一个连着一个打起来。
  艾明羽瞧着她那实在支撑不住的疲倦模样,便也不再由着她强撑了,“实在是累了,就去睡吧,孕妇可不能熬。”
  胡翀确实也顶不住了,揉了揉眼睛,便和她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上楼休息去了。
  周遭一下子彻底地安静下来。
  艾明羽此刻并没有回房的打算——她还是很偏爱加州充沛晴朗的日光,暖和但又不会过于灼热,总能把人心里那些藏久了的边边角角的郁气,都跟着一齐晒出去。
  她信步踱至别墅后院的那一方泳池旁,水面倒映出一方碧蓝的天,清澈见底,白色的躺椅在池畔整齐地排列着。不远处,还有一把颇具田园风情的秋千椅,晃晃悠悠,看起来很是自在。
  艾明羽走过去在那秋千椅上坐了下来,靠着椅背,任由双足离开地面。午后的风夹带着海盐的微潮气息,轻柔擦过脸颊。
  这样安静到只剩下鸟鸣与风声的环境,让她紧绷多日的神经也跟着不自觉跟着松弛下来。困意像雾气一般,逐渐将她笼了过去,眼皮也愈发地沉,直到将眼前的景致都化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再睁开眼时,是被一阵轻微的晃动弄醒的。
  身下的椅子还在有规律地慢悠悠地前后摆拂着,可艾明羽感到,这股力度的来源,好像并不是来自于自己。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一道颀长的影子闯入了她略显模糊的视野。
  男人不知何时回来的,就坐在离她仅半臂之远的地方,单手搭着椅背,另一只手随意地撑着下巴,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得她醒来,沉翯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十分自然地抬起手,帮她将鬓侧几缕发轻柔地拢回耳后。
  也许是这阳光过于和煦,又或许是方才那一觉睡得餍足,艾明羽难得地没有计较他这略显逾矩的触碰。她靠回椅背,眯起眼,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干燥暖风。
  “我上学时就最喜欢加州的天气,就是这样的大晴天才好。不像波士顿,一年倒有大半时间都是铅灰色的天,阴雨绵绵个没完没了。”
  沉翯闻言也跟着笑,“我正好相反。当初在斯坦福和哈佛之间做选择,一大半都是天气的缘故。东岸的阴郁反而让我觉得安宁。”
  艾明羽靠着椅背舒展了一下身体,侧过脸,眉眼间带了三分嗔意,神态是在平日里极罕见的鲜活生动,“我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加州的阳光。”
  那道生动的光影落进沉翯的眼里,瞬间就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牢牢攫住,竟一时看得有些痴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便朝她那边微微倾过去。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近得快要交融在一处,他才如梦方醒般低声开口,声音喑哑。
  “嗯,现在喜欢了。”
  说完,根本没给艾明羽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便吻了上去。
  两个人对彼此而言,都携带着一种奇特的生理吸引力。初始的吻还带了点克制的温柔,但很快,随着呼吸纠缠得愈发紧密,便如同一簇被狂风掀起的野火,在一瞬间燎了起来。
  秋千椅随着两个人身体的摆动幅度晃得更厉害,发出“吱呀”的声响,艾明羽生怕会搞出太大的动静,惊扰了里头的人。两手环住他脖颈的同时,又将他稍稍往后送了两分,才喘息停道,“胡翀在里面呢。”
  被强行打断,沉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勉强忍住体内翻搅的燥热,闭了闭眼调整呼吸,“那……晚上去我那儿喝一杯?”
  艾明羽迟疑了,理智在脑海中飞快地列出无数个应该拒绝的理由,但身体里却另有一股更诚实的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答应。
  最终,在那样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眸注视下,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就当是放纵一回吧。